④在楼梯上寒暄了一番后,主人拄着拐杖带着我走进一楼的起居室。那是一个大房间,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没有铺地毯,一张小床架,屋子中间有个带通烟管的圆形小火炉,一把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四面墙壁和火炉上方糊着的墙纸,已经有色斑和一块块污渍了,就像在工人棚户里看到的那样。房里没有挂画,只有满是杂物的木栓和架子。到处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堆堆东西,山一般高的报纸东一堆,西一垛;整个房间,还有老人本人,都是再干净不过的了,干净得仿佛尘垢永远都不会再落上去。特别是惠特曼,穿的是一身粗灰呢的套服,衬衣领口拉开着,灰发和白花花的胡须飘飘荡荡的,仿佛是为了清洁当真漂白过的;全身上下沙白得一尘不染,有如一张松木台子因反复擦洗而变旧了。
⑤惠特曼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安详地微笑着。我理清了一个箱子上的报纸,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谈话像他的作品一样,散发着原始的力量,毫无交谈中常见的修饰或刺激。他提到他的贫困,这是显而易见的,还有半身不遂,它们成了压垮他的两大重负;他似乎对于两者都习以为常了,几乎不在意。我记得当时我想挪动一下箱子,因为阳光已从不挂窗帘的大窗户倾泻进来;惠特曼便说到有人曾答应送他窗帘,但他对此并不热心,他觉得窗帘会‚挡住阳光‛。而阳光和空气正是他所要的一切;一个冬季他都是耐心地坐在那儿,等待夏日的空气和阳光,原来一到夏季,他又可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全身沉浸在他熟悉的‚坎登市僻静处‛的一条浅溪里晒晒太阳。
⑥惠特曼宽敞的双人房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件物品透出些许艺术气氛。一件是北美印第安人的花布制品,它激发了他的灵感。另一件是幅画像;一叶扁舟上有位相貌堂堂的青年,荡着双桨。我问他这幅画像的由来,他谈了几件值得一提的事情。他首先说明这是他的以为至友,来自加拿大的职业桨手,著名的运动员。接着他又说,这些人是他最喜欢的人,在露天活动的运动员;他们是最朴素、最亲切的人,生活在阳光和空气中,非得学会保持身体干净、精神抖擞;还说他的心灵偏向这些人,而他们也莫名其妙地为他所吸引,因此就在他人生最低潮时,在世人狠狠谩骂耻笑他的时候,正是这些春风得意的体操运动员或赛跑运动员,这些幸运的人看中了他,待他很友好,‚眼下呢,‛他接着说,‚我只等待春天到来,拄着我的家伙瘸瘸拐拐走进树林,那时我可以成天坐在一班干活的伐木工人边上,我就十分开心,因为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和砍下来的木材香味混合起来了,它进入我的血液,我再也不觉得又老又病了。‛我记得这些都是他的原话,在我和他度过的悠长且又愉快的那一天中,这些话比他所谈到的其他一切更加打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