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的数量词与现代汉语相比,有三点特异之处。
第一是量词不发达。殷墟卜辞中虽然已有了物量词,如: “鬯(chdng,一种香酒)二升”,但只限于器具与度量衡单位。 一般的表示天然单位的物量词(如:个),在汉以后,才逐渐发 达。动量词起源更晚,直到魏晋以后才逐渐增多。所以,以先 秦作品为规范的文言文,是很少使用量词的,特别是很少使用动 量词。现代汉语里的数词往往要和量词结合起来使用,而文言文 最习见的办法是不通过量词而直接用数词去修饰名词或动 词。如:
① 蟹六跪而二螯。(《劝学》)(螃蟹有六只脚,一对螯。)
② 凡投三弟子。(《西门豹治邱》)(共向河中丢进了女巫 的三个徒弟。)
③ 盖以十舰为最著前Q (《赤壁之战》)(黄盖用十条战船
在最前面开路。)
④ 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公 输般多次设置攻城的灵巧法子,墨子也多次抵挡住了他。)
⑤ 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诸葛亮《出师表》)(到茅棚中去 探望了我三次。)
例①至例③是数词直接修饰名词;例④、例⑤是数词直接修 饰动词。译成现代汉语时,对于前者要补进适当的物量词;对于 后者,除了补进适当的动量词以外,还可能要调换词序(如:例
⑤)。
第二是词序上的差异。数量词修饰动词,在白话文中,一般 是放在动词后面作补语,不说“三顾”而说“探望了三次”,不 说“九设”而说“设置了九次”。反之,数量词修饰名词,在白 话文中,一般是放在名词的前面作定语;而文言文中的数词或数 量词修饰名词时,则不仅可以前置,还可以后置,如:
⑥ 吏二,縛一人诣王。(《晏子使楚》)(两个小官吏,绑了 一个人来见楚王。)
⑦ 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数万人。(《陈 涉起义》)(一面前进一面收集部队,等到到达陈县时,有了六七 百辆战车,一千多骑兵,几万名步兵。)
⑧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木兰辞》)(十二卷军书, 每卷上都有爸爸的名字。)
这种位置灵活的现象,说明当时词序正处于变动之中(现在, 记账时还有名词后加数量词的情况),数量词和名词的结合关系还 比较松懈。这种松懈性还表现在数量词与名词之间可加进结构助 词“之”。
第三是表数方法上的差异。可分下列三个小点:
(一) 整数与零数之间往往加“有”或“又”。如:“邹忌身 修八尺有余。”(《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六百又五十又 九夫。”(《盂鼎》)(意即六百五十九人)
(二) 分数的母数和子数之间,或省掉“分”,或省掉“之,
或两者都省略掉。如:“藉第令勿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
(《陈涉起义》)(“十六七”即“十分之六或十分之七”)
(三) 以定数代不定数(旧称虚数)的表示法。古文中有些数词 往往只是一种夸张的虚数。虚数所用的数词往往是“三”、
“九”、“十二”、“十八”、“三十六”、“七十二”、
“十”、“百”、“千”、“万”、“亿”等。这些数作虚数时 大者P是表示众多的意思。如:
⑨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硕鼠》)(多年来供养你,却不 肯顾念我。)
⑩ 虽九死其犹未悔。(《离骚》)(即使多次死亡,也还不 后悔。)
⑪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木兰辞》)(同在一起 生活多年,竟然不知道木兰是个女郎。)
⑫檀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南齐书•王敬则传》)(檀 公定下的多种计策,只有逃跑是上等的计策。)
⑬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辞》)(将军经过多次 战斗,出死入生;勇士们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争生活,终于胜利 归来。)
⑭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李绅《悯农》)
以上的数字都是一种夸张数,决不可拘泥于字面作牵强附会 的解释。如:木兰从军,到底是十年还是十二年呢?诗中有两个 数字,其实都只是形容时间长而已。过去有的好事者将“十八般
武艺”、“三十六计”、“七十二行”等都一件件凑出来,不可用 来机械地理解古书。清代著名学者汪中说得好:“凡一二之所不 能尽者,则约之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九,以见 其极多。此语言之虚数也。实数可稽也,虚数不可执也。推之 十、百、千、万,莫不皆然。”(《述学•释三九》)
当然,虚数问题也不可看绝。既不可误虚作实,也不可将本 来是实数的数词当成虚数。同时,“百”“千”等一般是表示多 数,但有时也相对地表示少数。如:“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 曰滋之师。”(韩愈《张中丞传后叙》)全句的意思是:用少数的 将要耗尽的兵士,去抵抗众多的不断得到增援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