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马贴好后,就在堂屋的供桌上摆放各种供品,灶卷(灶卷上插着做成八仙的小纸人)、油包儿、各种果盘,以及香炉、香筒、净水碗等。
下午,吃过甜醅后,妇女们就到厨房去做羊肉“熬饭”,男人们则领着孩子在自家院里“垒松蓬”,就是把木头绊子搭成井字形,以备入夜后点燃。
晚上,“松蓬”点燃了,发出熊熊火焰,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男人们抓几把咸盐,撒在松蓬里,松蓬顿时噼啪乱响,发出更加强烈的光焰。我想,这可能就是西宁城里独特的烟花爆竹。
三十晚上,西宁人也有守岁的习惯,吃过“熬饭”后,人们便点燃灯笼,在铜火盆里烧上一盆旺旺的煤火,一家大小围在炕上,开始玩牌取乐。那会儿麻将不太多,牛九牌也有一些,主要是老人们玩。妇女们玩得最多的是一种牌钱。关于牌钱,在陈元魁先生的小说《麒麟河》里有详尽的描写,具体玩法大概跟麻将差不多,也是一种拾遗补阙的玩法,赢了的人便叫“割了”,大家都得给“割了”的这个人付钱。
孩子们则玩一种叫“状元签”的牌,这种木牌做得相当精致,刻成桃树叶或海棠叶的形状,漆面很亮,上面有字。玩法大概跟现在的小孩子们玩的“大富翁”棋有点相似。不过,那会儿的孩子们没有那么浓的金钱意识,他们更崇尚的是读书,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一步步走向仕途。所以“状元签”上刻的都是童生、生员、秀才、进士、探花、状元等等字样。
玩得时间长了,有的人不免要出去方便,这会儿,西宁人又有一种有趣的风俗,有些年轻的姑娘顺便到厨房拿一把马勺,夹到胳肢窝下,跑到别人的窗户根下偷听人家说话。也不多听,就听一句,听后转身离去,用这偷听来的一句话占卜来年的顺利与否,这个习俗叫“听勺儿挂”。我想,那会儿听“勺儿挂”的姑娘大概多数都是预测自己的婚姻吧?
守岁守到后半夜,家中的男人们便到城隍庙去上香,他们手提着一小罐小米熬成的米汤,俗称“泼洒”,腋下夹着一沓烧纸,来到城隍庙。这时候,城隍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来敬香的人摩肩接踵,挤到神像前烧香磕头点蜡烛。城隍庙外,是一些无家可归的行乞者,他们一排溜跪在道路两旁,向进香的人磕头乞讨,嘴里唱着祝福的歌词,那曲调却哀婉凄惨得让人不忍卒听。进香的人便纷纷掏出钱来施舍给他们。有些大户人家为了显示自己仁慈,也为了讨个来年的吉利,便准备好大筐的馒头,专门雇人抬到城隍庙前,施舍给这些行乞者。
初一早晨,全家大小穿戴好新衣服(当然,那会儿大多数人家没有新衣服),在长辈的带领下焚香磕头,叩拜百神。之后,小辈给长辈拜年,长辈便拿出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分散给子孙们,俗称“散年钱儿”。散完年钱后,老人们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大门口,期望碰到一个挑水的人恰好走过。据说初一清早看见满桶的清水预示着看见龙了,来年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清清亮亮,幸福美满。后来,就有看守井房的人故意制造出这种吉象,他们在初一早晨挑着满满两桶清水,来到人家门口,嘴里念着“青龙扑满怀,元宝滚进来”。主人家大喜过望,用手捧一点水酹到地下,赶紧掏钱给送水的人。当然,这两桶水钱,可不是平常的两桶水钱,送水的人就是靠讨吉利在初一早晨狠狠地赚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