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现代的力量悬殊对比,或许在片头,这样一部反映中国传统乐器命运的电影,还是依靠美国好莱坞的大牌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来进行吆喝推广中,也可见一斑。
所谓的夫为妻纲、师为徒纲,当然有其落后和消极的一面,然而任何国家的现代性,都必须建立在对自身历史文化的批判性继承和一定程度的路径依赖基础之上。不管是五四时期提出的“全盘西化”,文革时期的“破四旧”和“打倒孔家店”,还是改革开放之后的飞速奔向现代化,所体现出的,都是一个长期在世界范围内占据文明中心地位的国家,遭遇近代以来的落后挨打局面后,迫切希望重新富强和复兴的心理。但我们需要明白的是,将传统一刀斩断,并不能带来健康、良性的现代化,反而面临的窘境是文化、信仰和价值观念的虚无。
或许是一种希望,或许是一种理想主义的坚守,吴天明导演让游天鸣对唢呐的坚守坚持到了影片结束,《百鸟朝凤》也没有在高资本的诱惑之下被滥用,而是献给了拥有至死不渝的匠人精神的焦师傅。唢呐,乃至整个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命运是什么?公共部门的介入与保护,当然是一条重要的可行之路。正如片中所言,有了文化部门把唢呐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下简称“非遗”),游天鸣可以安心地吹奏唢呐,而也能维持一份相对可以的生活。而在我们南京同样也是如此,昆曲被联合国列入非遗之后,最近十多年的生存与发展状况可谓是越来越好。记得托尼·朱特在《战后欧洲史》一书中所述,在欧洲,甚至是西欧,很多小镇上也能有配置完备的交响乐团、歌剧团和话剧团,这些文化机构当然主要是靠政府投入和扶持。
但政府投入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事实上,唢呐在实现了跟传统礼法秩序的剥离之后,一定程度也赋予了唢呐在音乐上的纯粹性与自由性,使得它可以不依托于婚丧嫁聚而存在。无论是苏阳把唢呐等乐器跟摇滚三大件——电吉他、电贝司和架子鼓嫁接形成的新方言民谣,还是沼泽将古琴跟后摇嫁接后形成的带有中国文化韵味的后摇音乐,都是中国当代优秀的音乐人,在融合中国传统乐器跟现代音乐中所做的有益尝试。其命维新。在平稳有序的发展之后,中国的文化复兴与良性现代化的双重目标,是有希望共同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