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的文学风格被认为是非常前卫的,但是他曾吸收了大量的古典学识。前卫性在他那里只相当于涂抹于古典思想这块大蛋糕上一层薄薄的黄油。他实际上是一种很典型的“新古典派”,在这方面,他与王尔德的思想具有强烈的共鸣。他的散文谈论最多的是古希腊罗马的文学,意大利文艺复兴文学,英国浪漫派,以及各民族史诗。私底下最吸引他的是犹太人的神秘主义和泛神论哲学家的玄学休系,因而他的文学显示出深邃而迷人的智性。
很难说塑造博尔赫斯的文学风格的兴趣到底是什么,但是我们可以看到从中得出一种印象,即所有这些风格要素都是与吉龙铎的超现实主义和聂鲁达民族浪漫主义没有重合点。这本传记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就是博尔赫斯与他的情敌几乎处处作对,在文学上与他们终生进行着不屈不挠的竞争,甚至不惜在对手改变立场时自己也随之而变。这种描述出现在他这本传记中只能被看作一种猜想,但这种猜想非常有助于理解博尔赫斯。
也许是因为博尔赫斯性格更具被动性,他似乎更擅长对现实做出机敏的反应。作者埃德温•威廉森采用了一种特殊的写作策略,即以非常大的比重极细致地描述博尔赫斯所交往的人和遭遇的事件以及时代背景(非常敬业),这样就使读者能够最大限度地站在博尔赫斯的位置体会他对人和现实的看法。比如这本传记通过详细描写诺拉•朗厄的张狂的举止和平庸的文学作品,让我们充分理解到博尔赫斯对她持有的那份“被玷污”的情感:既崇拜又无奈,并且深深鄙视她所迷恋的人。当然,威廉森这种写法也会有误导读者之嫌。
博尔赫斯六十八岁的时候才结婚,新娘是一位寡妇,也是他年青时代的女友艾尔莎•阿斯泰特,但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长时间。因为他穷尽一生地寻找文学缪斯,他们之间的精神差距变得不可弥补。但也正在此时,命运之神才给他安排一位最恰当的伴侣,即比他小四十多岁的玛丽亚•儿玉。玛丽亚•儿玉从内心里崇拜博尔赫斯,热爱他所取得的文学成就——这里揭示了一种很有启示性的情感解决模式——她的崇拜恰好与博尔赫斯对永恒女性的崇拜对等。
文学家传记其实也是文学批评的形式之一,对那些作品有很强自传性的作家来说更是如此。无疑,博尔赫斯在埃德温•威廉森笔下就是一位自传性作家,这个观点是比较新颖的,之前国际上对博尔赫斯的小说的看法,要么是运用奇妙的幻想对古典作品进行再创造,要么是根据一本并不存在的著作编写一个奇妙的故事,总之它们是离自传性最远的一种文学。但是这本传记却要证明博尔赫斯所有的小说都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大部分角色都影射那些给他带来影响的人(最特殊的是两个人是阿根廷前总统庇隆和博尔赫斯的母亲这两个“独裁者”),他们或化身为某种神秘而邪恶的组织、或者化身为神秘、无面、疤脸的、隐隐中施加影响的“煞星”。埃德温•威廉森对博尔赫斯的诠释相当详细也相当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