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中国都市剧的编剧们。我认为他们虽然身居在大都市之中,心却在遥远的黄土高坡,或者在南方偏僻的丘陵地带。因此,他们笔下的都市男女白领,要么挣扎在贫困线上,要么心里总是装着自己祖先的牌位,满口的孝道亲情。然后就一部《爱情公寓》里的俊男靓女们插科打诨地诉说着都市传说里的种种想象。
因此《欢乐颂》是一次观剧惊喜。这部肥皂剧里总是些饮食男女,总是些贪慕虚荣,总是些机巧算计,总是些香车宝马,总是些云鬓香腮。这才符合后现代大都市上海的真实世界嘛。就像蒋欣的樊胜美说的:都市中人,都现实得很。房子车子票子,每个人都在欲望翕张中寻找生存空间。而惟有承认欲望的驱使,人性的选择是灰暗还是光芒,这世界,这都市才真正地有可观之处。每个人都是天地君亲师地温柔敦厚,圣人之国推导出来的只有文革样式的全民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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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一部肥皂剧仅止于此,那也无聊透顶了。我不知道《欢乐颂》的编剧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写入了大大的“阶层固化”这四个字。如果是有意的话,那编剧岂止是胆大妄为,简直瞬间秒杀许多不学无术的二货经济学家;如果是无意为之,那么他的编剧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以至于人物性格的驱使能够道破今天中国都市乃至整个社会发展的天机。
剧中的五个女子身份公然地昭示着她们各自在社会阶层中的地位:安迪是天生的捕掠者,食物链的顶端;曲筱绡是富二代,又是创二代,拥有强大的经济上升空间;关雎尔依靠父荫进入了一个大公司,是典型中产阶级家庭;邱莹莹来自小城市的中下阶层,挣扎求存;而我们柔美得令人心碎的樊胜美,来自一个几乎可谓赤贫的小镇底层,典型的凤凰女。
她们的生命轨迹和情爱历程几乎就在各自设定的这个道路上行走。在第一季结束的时候,我们几乎第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所有一切试图改变自己阶层的努力全然宣告失败,而所有的欢乐、忧愁、眼泪和挣扎,都只为了印证一个近乎残酷的事实:你越是挣扎着改变自己的身份,你所得到的报应就愈加暴烈。
最典型的案例自然是樊胜美。樊胜美年近30高龄,依旧是剩女一枚。而似乎所有的责难,都来自于对她的“掐尖儿理论”。宽厚而具有现代思维的安迪尊重她的选择,但是浑厚温柔的画外音里,提示着我们“安迪想告诉樊胜美一些事情”。是什么呢?安迪认为,恰恰是樊胜美不安于现状,期待一蹴而就地解决自己的阶级困境,使她丧失了追求美好生活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