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晴朗的天,早上起来时,下起了雨。滴滴嗒嗒的,一直在窗外,闷闷地响。
2
春节后,妈差不多一直呆在我这里——从2004年父亲去世,每到农闲,妈都呆在我这里。买菜,煮饭,洗碗,拖地,抹灰,收拾屋子。这些活,并不复杂,但她粗糙惯了,再下细,也难尽善尽美。毕竟,是农村老太太,一直大大咧咧的,哪能精致地讲究?很多时候,费了力,却不能讨到好,所以总不免郁闷。
眼看着天暖了,麦要熟了,油菜要黄了,田里又该下秧苗了。妈再也呆不住了,成天念叨着要回去——于是就回去。收麦子,割油菜,育秧苗。忙乎乎的。偶尔电话里问候她,听到她的声音,响亮,干脆,便知道她的快乐。
或许,只有在她熟悉的那片土地上,那个村落里,她才能那样快乐。
3
妈回去没几天,就听妹妹说,老人家胆囊有炎症,痛。赶忙电话回去,妈说吃药、打针、输液,有好些天了,快要好了,却又莫名地得了“蛇缠腰”,即所谓“带状疱疹”,腰部一带,长满小水泡,热痛。正在吃药,敷药,输液。
这些,妈本不想让我们知道,只告诉了一个亲戚,那亲戚电话妹妹,我们才知道实情。于是隔三岔五电话回去,再三叮嘱她,要好好医治。也说过要回去看看,她却说,你们忙,不用跑。又说,反正等两天就会过来——媳妇生日将至,她要过来,给她做生。年年如此。
妈来了,带了些自家田里的时鲜果蔬。问她病情,说,疱疹还没痊愈,还在吃药,敷药。而且,因为放不下农活,她头天来,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又回去了。
4
做午饭时,才发现,妈带来的豌豆,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的,已在冒芽。打开塑料袋看,个别的开始发霉,于是赶紧处理——倒在簸箕里,一粒粒挑选,然后重新装袋,放在冷冻室里,可以管上很长一段时间。
在簸箕里挑选时,一粒粒过手,心里堵得难受——我知道它们,来自那一小片地里:春节回家,我们曾在那里掐豆尖,一苗苗豆尖,肥胖,嫩气,现在还想得起那味道;清明回去,路过那地边,看到一串串豆荚,像初孕的妇人,微微鼓胀着身子;而现在,一粒粒豆子,经过迢迢路程,从乡下来到城里,在我手底,湿润润的,凉浸浸的。
妈来时,只说带了些青豌豆,让我们“掺饭”,没想到,居然带了那么多,冷冻室都装不下了——那么多豌豆啊,不说播种的艰辛,只想着妈一个人,如何从地里扯回去,如何一粒粒剥出来,宝贝似地带着,送进城来,心里,就觉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