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稍大一点,母亲经常一边剪纸一边给我讲剪纸人物中的故事;那明镜高悬、铁面无私的包公,那能给穷人带来好运的聚宝盆、摇钱树...... 有时候,母亲一边铰着窗花,一边唱起了西府乡间剪纸的小调:
正月里来铰窗花,
一铰铰个迎春花,
迎春花开金灿灿,
家家户户过新年;
二月里铰个白梨花,
白梨花开在山洼洼,
铰花女是个苦命娃,
一生下来没人见得她;
三月里铰个油菜花,
铰花女长到五岁大,
妈妈死了丢下她,
爹把后妈娶回家;
四月铰个苦菜花,
女女拿起针线来,
一学剪,二学裁,
三学绣花四做鞋;
五月剪个豌豆花,
后妈的心像豌豆大,
织布纺线又做饭,
从早到黑闲不下;
六月铰个石榴花,
铰花女长到十七八,
媒人说媒到她家,
后妈的脸上乐开了花........
当母亲哼唱起这支我后来才知道叫作《铰花女》的曲子,泪珠伴着那凄凄凉凉的曲调,从她那粗造的脸上滑落下来...... 许多年后,当母亲面对着几十个记者的闪光灯和摄像头,边剪纸便唱西府的铰花小曲,她唱的铰花歌谣,唱上三天三夜不会重复,她铰的窗花,铰上三个月不会重样。可我再也没有听到过母亲唱这支《铰花女》了。那时我一见母亲掉泪,马上就央求她另唱一个调子,她便变换成轻松中略带激昂的调子:
一铰神仙汉钟离,红脸长胡大肚皮,
手里铰个阴阳扇,扇来富贵万万年;
二铰神仙吕纯阳,身穿道袍脸面黄,
背上铰个二龙剑,降妖捉鬼放毫光;
三铰神仙张果老,夹板鱼鼓老套套,
铰个毛驴倒倒骑,见了王爷不低腰;
四铰神仙李铁拐,身穿大布青罩衣,
背上铰个大葫芦,驾着彩云上天去;
五铰神仙曹国舅,身穿八卦滚龙衣,
王侯相爷他不坐,终南山里把道修;
六铰神仙蓝采和,世人说我是疯魔,
手里铰个乌龙拐,插在水里去过海;
七铰神仙何仙姑,手里铰上百花蓝,
一年四季花不断,但等王母拜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