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最后你发现,比利时修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传播病毒,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皮奥特:在她们的医院,她们经常用未经消毒的针头给孕妇注射维生素。她们这样做让杨布库很多年轻的妇女感染了埃博拉病毒。我们告诉修女,她们犯了个可怕的错误,但回过头来看我们在措辞方面过于小心了。那家教会医院没能在埃博拉疫情暴发时遵守防治原则,她们大大地加快了病毒的传播速度。即使这次在西非暴发的疫情中,好多医院也不幸地扮演了与比利时修女们相同的角色。
没想到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明镜:杨布库事件之后,你在接下来30年中一直致力于艾滋病的防治。但现在,埃博拉病毒又找上门来。美国科学家担心最终可能有数十万人被感染,现在的疫情在你的预期当中吗?
皮奥特:不,一点也不。相反,我一直认为相较艾滋病或疟疾,埃博拉病毒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因为它的暴发在时间上总是短暂的,在空间上总是局部的。6月我已经感到这次的疫情与以往有着根本的不同,大约同一时间,无国界医生组织敲响了警钟。我们佛来芒人遇事一般很冷静,但在这次的事情上,我开始变得很担心。
明镜:为什么世界卫生组织反应这么慢?
皮奥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在非洲地区的办事处并没有配备最有能力的工作人员,他们派出的人员往往受到政治因素影响。另
一方面,日内瓦总部受到财政问题困扰,已经同意成员国大规模削减预算。在这种情况下,局部突发的出血热疫情很难被监测到。但自8月起,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恢复了在此次埃博拉疫情防治方面的领导作用。
明镜:其实有一整套完善的防控疫情的方法:首先隔离受感染者,然后密切监测与受感染者有过接触的人。那为什么会发生我们现在看到的灾难呢?
皮奥特:每个环节都差了一点,最终合起来就是一场灾难。在这次的疫情中,很多因素从一开始就处于不利地位。一些暴发疫情的国家正在进行可怕的内战,很多医生已经逃跑,他们的医疗系统已经崩溃。举个例子,2010年,整个利比里亚只有51名医生,其中不少这回都感染了埃博拉病毒死了。
明镜:事实上,这次疫情暴发在几内亚、塞拉利昂和利比里亚之间人口稠密的交界地区。
皮奥特:这也是造成灾难的原因之一。因为那里的人流动性很大,比在其他地区更难监控与染病者有过接触的人。而这里的人们有死后葬在自己出生地的习惯,所以,有高度传染性的埃博拉病死者的尸体经常通过皮卡车和出租车跨国界运送。其结果是,疫情在不同的地方此起彼伏。
明镜:在埃博拉病毒的历史中,它曾在蒙罗维亚和弗里敦这样的大城市暴发,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吗?
皮奥特:在大城市,特别是在混乱的贫民窟,无论你付出多么大的努力,都几乎不可能找到那些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这就是我为什么替尼日利亚担心的原因,这个国家有很多大城市,比如拉各斯和哈科特港,如果埃博拉病毒在那里传播,将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明镜:我们有没有对疫情完全失去控制?
皮奥特:我一直是个乐观主义者,我认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必须尝试一切手段。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开始提供帮助,这是好事。但德国,甚至比利时,必须做更多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流行病,而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我们不光需要护理人员,我们还需要物流专家、卡车、吉普车和食品。病毒的传播可能会毁掉整个西非地区,我只希望局势能够被控制住,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情况会变得如此糟糕。
明镜: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埃博拉病毒全球流行的开始?
皮奥特:肯定会有非洲的埃博拉病人到欧洲来求医。他们甚至可能会在欧洲感染一些人,还会造成一些人员的死亡。但是欧洲或北美的疫情很快就会被控制住。我更担心的是很多印度人在西非从事贸易工作。如果这些人中有一人被感染,他回印度探亲的时候病毒发作,然后去医院看病,印度的医生和护士经常不戴防护手套,他们接触病人后会立刻被感染,并将病毒传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