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写的词作也得到流传,更说服了纳兰容若的鼎力相助,终于将朋友救出。流放创造了一个味道浓重的精神世界,竟使我们得惠至今。东北人的重友情、讲义气一定与流放者们的精神遗留有深刻关联吧。从宏观来说,流放无论如何也是对文明的一种摧残,部分流放者从伤痕累累的苦痛中挣扎出来,手忙脚乱创造出了一些文明,但并不能给流放本身增色添彩,比较这样限度的对生理心理的严重侵害,还是磨灭了很多人才。文明可能产生于野蛮,却绝不喜欢野蛮。我们能熬过苦难,却绝不赞美苦难。我们不怕迫害,却绝不肯定迫害。部分文人之所以在流放的苦难中显现人性、创建文明,本源于他们内心的高贵。他们的外部身份和遭遇可以一变在变,但内心的高贵却未曾全然销蚀,这正像有些人不管如何追赶潮流或身居高位却总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卑贱一样。毫无疑问,最让人动心的是苦难中的高贵,最让人看出高贵之所以高贵的,也是这种高贵。凭着这种高贵,人们可以再生死存亡的边缘吟诗作赋,可以用自己的一点温暖去化开别人心头的冰雪,继而,可以用屈辱之身去点燃文明的火种。
比之于山川湖泊、大漠荒原,都市是非常脆弱的,越是热闹的东西越是脆弱,然而都市的热闹却是人性的汇聚,人性汇聚到如此密集的程度还依然脆弱,这不能不说是人类的一大悲剧。除了像庞贝古城那样纯自然力的毁坏之外,致使许多城市消亡的原因还在于人类自身。人类,尤其是中国人,究竟有什么深层原因使他们既迷恋城市、觊觎城市,又与城市过不去呢?渤海国从曾经的繁盛走向灰飞烟灭,我们只能说,历史曾经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做过一个有关城市的梦。梦很快碎了,醒来一片荒凉。纵然城市这么脆弱,我尽管喜欢安静、崇尚自然,却还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想法渴望着无数生命散发出的蓬勃热能。只是希望我们的城市能有更多的美好,更多的包容与绿洲般让人心旷神怡的空气。
苏东坡的经历说不顺也还是幸运,能在中年超脱,得到如此佳作,传世千古。一部中国文化史,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把诸多文化大师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官和原告,大多是一群群挤眉弄眼的小人。黄州的凄苦,让苏东坡更加超脱,洒脱勇敢,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寂寞沙洲冷,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彻底洗去了人生的喧闹,去寻找无言的山水,去寻找远逝的古人。在无法对话的地方寻找对话,于是对话也一定会变得异乎寻常。像他这样的灵魂竟然寂静无声,迟早会创造一个宏大的奇迹让世界震惊。成熟